这条狗已经太老太老了。
据我表弟说，自他记事起，这条狗就已经在家里了。可能已经有 12 岁或 13 岁，具体不可考证。不过 10 岁总是有的。但其实，我感觉自我记事起，这条狗就已经在那了。
老狗有一身黑色的皮毛，间或夹杂一些白毛。论相貌，确实是一般的中华田园犬形象。年轻的时候，毛是顺滑的，虽然颜色并不统一，但仍可以被称之为“花纹”的。不像这一次见到它，皮毛斑斑驳驳，所剩无几了。
我推测这惨状一方面是因为年龄增长的缘故，另一方面则因为老狗总是外出寻衅滋事，教人或者其它狗打的。
老狗年轻时总是一声不响地出门去，然后瘸着腿慢慢回来，这自然让人遐想它在外面经过了怎样一番搏斗并得胜——老狗没死，那自然是把外面的狗揍了一顿，亦或是教人撵走了，总之是胜利的：倘若没有人的帮助，外面的狗一定被它揍得很惨；若是人出手把老狗赶走，那外面的狗也真是“狗仗人势”，欺负老狗没有主人帮忙，实在不能说老狗败了。老狗就是这样出去打架，然后一瘸一拐回来养伤，它好的很快，但一定留下了残疾，比如它现在这一身皮毛的惨状，我想。
有时我觉得老狗也会怕打输，打输就只有一个“死”字了。隔壁的小白狗也是一样的出去打架，去年回的时候还冲着我叫，今年却没有了，我第二天才反应过来这件事，正疑惑没有看到它的身影，就听见说：
“它出门和大狗打架，没打得赢，死在外面了。”
“啊呀……”
老狗一定也是知道这件事的。
况且老狗也老了，打不动了。
它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趴在院子门口，对着陌生人吼上两嗓子——以往我回来，它都是这样迎接我的。今年它仿佛这个工作也无法胜任了。它趴在汽车前，也不叫，就是趴着。汽车鸣了几下喇叭，它才慢悠悠绕到一边，毫无声响，以至于司机无法确定它是否离开道路，不敢贸然前进。
老狗太老太老了。
老狗在院子里转圈，我端着相机准备拍它。主人给它端了剩饭剩菜，一边用手抚摸着老狗的额头，要老狗吃。它吃的很慢，吃骨头的时候也没有力气，只能慢慢咀嚼。走路的时候，头耷拉着，偏向左边，腿倒是不瘸了，可能是长久没有打架的缘故。有一天，老狗仍然在院子里转圈，我又端着相机准备拍它，突然，远处传来声音说：
“这狗身上好臭……”
老狗原地顿了顿，然后耷拉着半边脑袋回屋去了。